冬夜那一抹橘红 文/张利平
也许是年龄大的缘故,每天凌晨四点左右就醒了,之后辗转反侧也再难以入睡。无奈,摸过手机,开机,听一段小说,期待在听小说时再迷糊一会儿。我不由得悲叹,自己也到了“爱钱、怕死、没瞌睡”的年龄了。五点左右,楼梯上响起重重的脚步声,由远及近之后又由近及远,直到听到单元门“咣当”的一声,再是电瓶车启动的喇叭声,之后又是无边的寂静。我知道,这凌晨五点的脚步声是我的邻居小梅的,她家住六楼,我家住二楼。我经常在楼梯口见到她,见面也只是简单打声招呼就走了,没有拉过家常。其实,这个小梅是我在刘湾办事处工作时同事花姐的弟媳妇,在一次行人情时我和花姐坐在一张桌子边吃席,她向我和我老婆谝起她弟媳妇,我才知道小梅的厉害。听说小梅当环卫工人已经快十年了,吃苦耐劳,还是一个小组长呢!她每天上够自己的班时,随时还要替自己组上请假的同时顶班,平常加班加点,节假日从没休息过。当然,替别人上班是要多领报酬的,因此小梅每月能挣俩个人的工资。难怪每次看到她都是步履匆匆,就连走路都是小跑,她骑的那辆黑色旧电瓶车也频繁在楼梯口充电。听花姐说她弟媳妇极善持家,家里各人分工明确,齐心协力,都想着怎样多赚钱!她家中五口人,丈夫开公交车,大儿子送外卖、小儿子上大学、女儿上初中,家中没有一个吃闲饭的人。后来又听说小梅已给大儿子另外买了房,娶了媳妇结了婚,已经有了小孙子,她们的小日子过的真是芝麻开花节节高呀!
我在床上听小说到六点半,手机铃声响了,也到了该起床的时间,起床吃过早点,就往名人街社区赶,因为从去年9月10日开始区上安排我们机关单位干部助力“干净商州”建设,每天八点开始打扫街道卫生到八点半,今天是周六也不能休息。记得刚开始的时候,我也像其他干部一样有怨言,回家在老婆面前吐槽,说现在领导不知怎么想的,啥工作都要包到干部身上,脱贫攻坚是这样,疫情防控是这样,今年“双创”又是这样,打扫卫生不是环卫工人的事吗?听了我的话,老婆对我说,让你们干半小时纯属体验生活,对广大市民也是一种示范带动,亲自打扫过街道才知道环卫工人的辛苦,你就不会漠视他们的劳动成果了!我听了老婆的话,仔细想想也有些道理,心里说不愧人家在家里是领导,确实看问题有领导的远见。八点半,我们将兴商街和金泉路打扫完毕,回单位办公。到办公室,摘下帽子、口罩、手套,坐到桌前,耳朵痒痒的,我把耳朵挠了挠,想起了耳朵冻伤的事。
记得去年11月进九前的几天,天气出奇的冷,早上一般零下十多度,不小心把耳朵冻坏了,每次回办公室耳朵遇到暖气之后又烧又痒。回到家给老婆说了,她给我在网上买了一顶圆柱状没有顶子的帽子,这种帽子既可当帽子戴,稍微暖和一点也可拉下来套在脖子上当围巾,很实用。我试戴了一下,挺不错,这帽子像指挥拍电影的导演常戴的帽子,也便于携带,折叠一下可以塞在口袋里。老婆看我对帽子比较中意,说她想给她弟媳妇小兰也买一顶,我知道老婆像大多数出嫁的女人一样,把娘家的事看的比天还大,就没有多说话,只说你打电话看人家喜不喜欢。老婆又唠叨起来,说你们扫了半个小时耳朵已经冻坏了,小兰每天工作八个小时,不知有多受罪。小兰是我内弟媳妇,也是一名环卫工人,开始干环卫工时,经常听她说起工作的辛苦和委屈。记得她多次说,她上班第一天就赔了一百元,听的多了,我也就记住了事情的经过。那是她刚招聘到环卫工岗位的第一天,早上五点半点名完毕,小组长把她带到东关,给她指定了保洁区域,她看到街道上一家炸麻花的小店门前有一把三条腿的小木凳,肮脏不堪,此时麻花店门虚掩着,她喊了两声问这小凳子还有人要吗?无人回应之后她就当垃圾投到垃圾清运车上拉走了。过了一会儿天亮了,路上行人多了,炸麻花的女店主出门找小木凳,问谁看见她的凳子了,小兰老实,急忙上前向女店主道歉,说是她以为无用扔到垃圾车上拉走了。那女店主不依不饶,让她赔木凳及影响她做生意的损失,小兰好话说尽,女店主仍不松口,之后小兰哭着给她的小组长打电话求助,小组长来之后再三道歉,最后在路人的劝说下小兰给人家赔一百元了事。每说起这事,她就委屈的直哭。几年前的一个夏天,下午我下班回家,老婆让我和她去区医院一趟,我一问才知道是内弟媳妇小兰住院了,到医院一问,原来她患了严重的疹子。听说天气热,她们在太阳下扫地,不一会儿全身衣服就被汗水濡湿了。她说想换下长袖衣服穿上短袖,胳膊又被太阳晒的蜕皮发烧发痛,只好又穿上长袖衣服,戴上长檐帽子和面罩,没想到又捂出了疹子,她让我老婆看她的小腿,我无意中瞥了一眼,看到腿上的小红疙瘩密密麻麻,挠的都出血了,可以说是血肉模糊,想想都痒的难受。从医院回来的路上老婆喃喃自语,说她弟媳妇当个环卫工人真辛苦呀!说得多了,我也烦了,说她不要不珍惜这个环卫工人岗位,多少人想当环卫工还当不上呢!看到老婆有些不悦,我又赶紧安慰说,环卫工人才开始都是这样,时间长了,习惯了就好了,慢慢身体就适应了,那个工作不辛苦呢?事少钱多离家近的工作是不存在的。我又列举了几个熟人老婆干环卫工的艰辛往事,老婆才不再唠叨。果然几年之后,再没有听老婆说小兰再出疹子的事,看来她可以胜任这一工作了。
下午刚坐到办公桌前,以前的同事老郭约我晚上小聚一下,我以为他有什么事要办,忙问聚会的目的,我知道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,有人请你吃饭肯定是有事相求。听我问聚会的目的,老郭躁了,他说,他退二线几年了,实在无聊,想约我陪他喝几杯小酒,没有什么事!再说,我们没吃公款,也没吃老板,是我私人请客,怕啥?又说,你以为你一个副职能给我办什么事?来不来你看着办!我看老郭这么说,再也不好推辞,就说一定准时到。老郭的话让我一阵脸红,他就是这么直白,从不给人留面子。我俩以前在刘湾办事处共过事,老郭喜饮善饮,酒量又不太大,每次喝高都是我送他回家,故而关系很近,彼此说话从不拐弯摸角,直来直去。
下班后我准时赴约,他还邀请了他一个水利局的同事,我们三人边谝边喝,老郭向我们讲了他退二线以来的生活,又讲了疫情期间他带老婆去西安红会医院看病的经历,我才知道老郭的老婆小菊嫂子也从环卫工岗位退休了,知道她做手术的原因是膝关节严重磨损,听说这种病是环卫工人的职业病。我们三人喝到十点半左右,老郭话多了起来,我和他同事目光对视一下,觉着该送老郭回家去了。之后,我扶着老郭从荷塘明月楼旁边的小酒馆出来,越过中心街十字向南街区政府家属院走去,走到区政务大厅门口时,老郭发现地上有一个空烟盒,他艰难的俯下身子把烟盒拾起来,又东倒西歪的走到路边的垃圾桶边把烟盒扔进去。我们走到区政府东门前,我让老郭同事先回,我扶着老郭跌跌撞撞进了政府小区,摸索着爬到五楼老郭家门口,我敲了几下门,小菊嫂子打开门,热情的把我让到沙发上,倒了一杯红茶。老郭从酒柜中又取出一瓶六年西凤,让小菊嫂子陪我再喝几杯,我赶紧谢绝了,我知道才做了手术的人是不敢喝酒的。我之前送他回家,他都要在家里再喝几杯,小菊嫂子是豪爽人,不仅不埋怨老郭,还去厨房麻溜弄两个菜陪我们喝。我问了小菊嫂子的病情,她很乐观,说现在好多了,可以不用拐杖走路了,我问她怎么会将半月板磨损的如此严重,她说我们环卫工人每天工作八个小时,步行四万多步,天天如此,没办法,就得了这职业病,好在手术及时,对今后生活影响不大。我向小菊嫂子讲了老郭拣烟盒的趣事,她说,自从她当了环卫工人之后老郭就这样了。老郭在她面前常常说,我弯一次腰你们就少弯一次腰。两杯红茶下肚,看看手机已经十一点半了,老婆已多次催我回家,此时老郭已在沙发上开始打盹了,我就告别老郭和小菊嫂子,准备下楼回家,小菊嫂子要送我,我看到她走路蹒跚,赶紧把她挡在门里。
出了政府小区走到区政府东门口,发现天空灰蒙蒙的,飘起了纷纷扬扬的雪花,路灯灰黄,寒风凛冽,行人稀少,街道空旷,东边区信访局大门口,有一名女环卫工人左手拉着带滑轮的铁簸萁,右手拿着一把扫帚正在清扫街道上的落叶,铁簸萁磨擦地面的声音有些刺耳,看到那一抹橘红慢慢远去,我无意中看了一眼手机屏幕,显示:2024年1月20日,星期六,大寒,葵卯年腊月初十,零下5度,23:40,这时我眼睛有些潮热……
书于2024 年1月20日
作者简介:
张利平,男,陕西商州人,生于1971年,中共党员,国家公务员,闲暇喜欢阅读写作。
本期编辑:郝晓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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