蠢 婶 文/杨在荣
蠢婶快三十岁时嫁给已经四十多岁的断掌叔。照理说,年龄和身体都不占优势的断掌叔娶到蠢婶算是捡到宝了,可断掌叔却总认为娶蠢婶委屈了自己。
蠢婶一嫁进门,断掌叔就霸道地给蠢婶改了名字。蠢婶原名叫香椿,按照辈分,我们应该称她为香椿婶。可断掌叔强硬地命令我们称她为蠢婶,就他的话说,蠢婶长着包青天的脸,武大郎的身材,张飞的嗓门,不配有这么雅的名字。碍于断掌叔的权威,我们不得不怯怯地称她为蠢婶,而蠢婶却乐呵呵地大声应答了。
从此,我们就有了一位蠢婶。
蠢婶真是蠢,初中毕业的她经常把闹钟时间看错。分明调的是早上六点钟起床,可在农忙时候她经常是四、五点钟就起床,简单的梳洗后就扛起锄头上山坡干活。干起农活儿的蠢婶,活脱脱就是一个爷们,她双手紧握锄把,将锄头高高扬起,再深深地插入黑土里,然后用力向后一撬,一棒棒泥土便被翻起。阳光照在蠢婶黝黑的脸上,一颗颗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淌,蠢婶用搭在肩上的毛巾擦把汗,又继续劳作。她好像不知道劳累,可她好像更不知道自家地的界畔,翻挖完自家的地后,蠢婶头也不抬地把临界留守老人——张奶奶家和刘爷爷家的地也给翻挖完了。
被蠢婶翻耙过的黑土地,就像一块软乎乎、蓬松松的黑森林蛋糕,悄无声息地滋养着故乡的人们。
人不为己,蠢如猪狗。这是在外务工的断掌叔电话里给蠢婶的告诫。也许是蠢婶理解不了断掌叔话语里的深刻含义,她依然选择做蠢笨的自己。
农闲的时候,蠢婶召集村子里的留守妇女,传授给她们自己的家传绝活——竹器编织。漫山遍野的竹子,被蠢婶她们运回家。蠢婶熟练地把竹子劈开,劈成竹条,再劈成竹篾。蠢婶拿起竹篾,一根根编织起来,她那短粗的手指遇到竹条就变得异常灵巧,随着手指的翻飞,竹条在她手里就像在跳舞一样,一会弯,一会直。一群人在蠢婶的言传身教下,用不了多久,一件件竹器就做好了。
蠢婶把编织好的竹器托做微商的亲戚帮忙销售。由于蠢婶她们编织的竹器既精致又耐用,货源也比较充足,所以销量很好。在蠢婶的带动下,村子里的这些留守妇女成了远近闻名的娘子军,干农活的一把好手,挣钱的一把巧手。
慢慢地,断掌叔看蠢婶的眼神里多了一点异样的东西,和蠢婶说话的语气也柔软了许多,并把名字还给了蠢婶,亲昵地称蠢婶“香椿儿”,可不解风情的蠢婶,仍然坚定地选择做蠢笨的自己。
那是一个乌云密布的秋季,无休止的秋雨桎梏着想出去玩耍的孩子们,他们显得躁动不安。一阵秋风吹来,蠢婶家后门一棵碗口粗的毛栗树轻轻颤动起来,一片片泛黄的叶子在无节奏地乱舞,而树杈上像小山似的野蜂巢却巍然不动,这激起了充满好奇心的孩子们的探究欲。一个胆大的孩子拿起石块悄悄地摸到了毛栗树下。“嗖”“嗖”蜂巢破了个大洞,“嗡”“哄”野蜂几乎是倾巢出动,孩子被野蜂包围了,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,一个矮胖的身影冲上来,扑在孩子的身上。
孩子得救了,而那个矮胖的身影——蠢婶因救治无效,永远离开了我们。
蠢婶出殡那天,十里八村的人们都来了,黑压压的人群,泪潸潸的悲戚,惹得老天爷也泪流不止。
蠢婶走了,在阴雨绵绵的秋天。秋风呜咽,诉说着对蠢婶的崇敬和眷念。
蠢婶活了,她化作一株芬芳的香椿树,深深地扎根在人们心中。那淡淡的馨香永远萦绕在故乡的上空。
作者简介:
杨在荣,旬阳市神河镇中心学校教师。
本期编辑:刘萧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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