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六十以后》3：慢慢适应（3） 文/李康平

致胜阳光小区环境建设不错，低密度住宅楼绿地面积很大，楼群间距大，绿化也很好，环绕小区绿化带的健身步道呈放射形连接小区中心的小广场，从楼群高处看下去，中心广场与绿化带健身步道的连接还真像一轮光芒四射的太阳，怪不得起名“阳光小区”。每天早晚时段步道上健步走的人络绎不绝，是老头子健身的主要去处，而中心广场则被跳广场舞的大妈们完全占领，不管是民歌还是摇滚，只要歌曲流行，就能当伴奏曲跳起来。

致胜阳光小区项目当初建设时，萧长安听取了规划方案的汇报，他对小区健身步道是比较熟悉的，因为是他建议将健康步道环绕小区建设，环形步道既能最大限度延长步道长度，直行步道来回走不顺畅，走回头路也比较单调。另外步道铺上橡胶颗粒地面，走起来有弹性，不伤老人膝盖。小区建成后，萧长安整天忙于工作，从来没有闲暇时间在步道上走走。退休之后，这才每天早晨在健身步道上走走路锻炼身体，他感觉还不错。

这天早上，走在萧长安前面五、六米远的是七、八个小区住的老人，一边漫步一边聊着天。萧长安开始没在意，不时有几句话飘进他的耳里，引起了他的注意。只听这群人七嘴八舌地走着聊着，话题还是在议论独居老人张奶奶的死。

“惨啊，真惨！我就在张奶奶楼下住，平常看到张奶奶一个人进进出出，家里也没别人。到头来死在家里都没人知道。”说话的是张奶奶楼下邻居老张，那天亲眼看到张奶奶的尸体被抬上医用警车拉走的。

“张奶奶那是个例，她的老伴和独生子都走在她前面了，剩下她一个老人没人管，自己又舍不得请个保姆照顾自己，日子可不就过得有点惨嘛！”有人接着老张的话说。

老张说：“这个我知道，我听张奶奶说过，她不是不想请、舍不得请保姆，是真请不起呀！你想想，现在请一个保姆一个月要四、五千块，我们这个年纪的人退得早，退休金都不高，张奶奶退得更早，退休金更少，每月还不到5000元，请个保姆把那点退休金全给了保姆也不一定够，自己生活费都不够，还要管保姆吃，怎么请得起呀？”

“就算钱不是事，养老也得有人给你养啊。现在子女就是在身边，也管不了父母养老的事！我们这一辈人的孩子都是独生子女，小时候孩子还感觉挺优越，父母、爷爷奶奶、姥爷姥姥，全家人都宠爱独生子女一个人。现在可好，一对独生子女上面要管父母、岳父母4个老人，下面还要管自家孩子，他们的压力大呀。现在提倡多生，有的生了二胎，他们自己的孩子都照顾不过来，还要老人帮忙带孩子，怎么顾得上照顾老人嘛！”说这话的人萧长安见过，就是那天常大姐退休欢送会上的老陈头。

“还真是，一代人有一代人的难处！”有人一边赞同老陈头的说法。

老陈头接着又说：“当年我们响应国家号召只生一个好，到头来我们老了，养老却成了大问题哩！眼下听说全国已经有2亿多老年人，再过10年，全国老年人口将有3.5亿。这么多的老年人，谁来养老？在哪儿养老？怎么养老？谁说这不是个大问题？”

“谁来养老？政府呗！1985年实行计划生育那年的宣传口号就是‘计划生育好，政府来养老’。”

“你还指望政府给你养老呢，门都没有。现在口号早就变了，从‘计划生育好，政府帮养老’，变成‘养老自给自足，不能依靠政府’。”

“错了！”“哪儿错了？网上就是这么说的。”

“不是‘不能依靠政府’，是‘不能推给政府’！哦，不对，是‘自己父母自己养，不推政府不推党’。”

“现在又有新说法了，叫做‘推迟退休好，自己来养老’。”

“自己都老了，怎么自己养老？”

“你们说的都是负能量，正能量是‘树敬老之风，促社会文明’；‘倡孝扬善，构建和谐’。”

“你这都是空对空，没一点实在的。说来说去还是没解决谁来养老、在哪儿养老、怎么养老的根本问题。”

“嗨，发达国家进入老年社会之前是未老先富，我们是发展中国家，现实是未富先老，提前进入老年社会了。”

这时老陈头又说了：“这就是国情，这就是我们这些独生子女父母今后的养老现状，你适应也得适应，不适应也得适应。为什么不用一种积极的心态去适应这个现状，积极地去维护自己的健康，给自己一个健康快乐的老年呢！”

为了能靠近听得更清楚些，萧长安不知不觉跟前面这群人离得越来越近，老陈头无意中回头认出萧长安，叫了他一声“董事长”，其他人立刻礼让开步道中间一条道，请萧长安先走。

萧长安不好意思再跟在后面听他们议论了，他跟大伙微笑点点头，大步地往前走了，隐约还能听到身后那群人好像在议论他：

“他就是致胜集团董事长啊！也住咱们小区吗？怎么以前没见过？”

“他这几天刚刚退休，住小区那栋高管楼。不退休他早出晚归，车接车送，一天24小时，狠不得25小时都在单位，你当然见不到了。”

“不管当多大的官，都有退休这一天。有幅对联说得好！早退晚退早晚都退，早死晚死早晚都死。”

“横批：早退晚死！”有人接上话茬说。

萧长安听到身后那群人一阵爆笑，他忍不住也笑了。心想，人生啊，还真是这么回事！谁都有老的那一天，谁都不能把官位子坐穿！

作者简介：

李康平，中国作家协会会员、中国报告文学学会会员、中国铁路作家协会会员。1972年从旬阳县神河中学高中毕业，同年12月从旬阳县城关镇入伍，在铁道兵11师53团历任战士、文书、班长等，1976年退伍在安康铁路分局工作。调铁道部后历任铁道部政治部宣传部文艺处副处长、铁道部机关党委宣传部部长、铁道部办公厅副主任、中国铁路投资公司副总经理等职，现退休。

本期编辑：刘萧娇