商山洛水（外一首） 文/姜华

一

山色弯曲，道路在我脚下矮下来。那些老树、古藤、小草，甚至

躲闪的鸟鸣都暗藏深意。树梢上突然陡峭起来的风，多像王维

诗中绝句。春天在商洛山中，人不能去的地方，风都去了

这是秦岭山中一块隐秘之地，那些稀有动植物身上，收藏着山水超人

灵感。我愿意被放生在一条叫洛水的河里，掏出灵魂轻轻濯洗

一盘棋仍在山中对峙，搏弈的人已不知去向，犯不上与云子红脸

古人站在高处，手谈春秋。语言平仄有趣，结局却十分奇崛

时值仲春，万物皆有意萌发、开花、结果。诗人从长安来，怀揣

几粒捂热的单词。商山洛水畅开通道，给他们种下善缘

远山苍茫，山河呈现未知。阳光和雨水弥漫在方言里，春风

扑打着翅膀，把十万幅彩照悉数搬出，摆放在月光之下

二

洛南出洛水，切割开秦岭，沿草链岭一路南下。阳光在水面铺满了银子

阳虚山上，仓颉制造的文字，从洛水探身出来，一壶浊酒饮尽千古

风流。一位前朝秀才，从河床上翻身而起，走过唐宋风月，乘船

去长安。有明明灭灭渔火，闪烁河洛旧梦，水之上，白鹭斜飞

奇石化为龙迹，潜伏于秦岭山中，复制了多少自然回声。山谷空旷、神秘

一声鸟鸣，都让人惊棘不安，心生敬畏。红豆杉上疾走的风，追赶着

人们脚步，一条乌梢蛇在前方引路。树稍上有词，从北宋赶来

洛河负重奔走千里，跨越前朝风雨，从巩县扑入黄河。神的眼睛

停在商洛盆地上，观山河枯荣，社稷兴盛。一座叫商州的城

长成了城里的山。云蒸霞蔚，欲望葳蕤，一幅国画展开

三

一座古镇从盛唐踅出，被山水浸泡在在香里。有怀春女子走弯

曲径。木板房，鸽子瓦、石板路似小镇人品性，有时柔软

有时却坚硬。那些宋金边城里花窗，目光洞穿世事

在清晨，或黄昏，有店铺开关门板的吱呀声、吆喝声，在清风

老街上起落。烟火气味弥漫，把人们春梦摇醒。多少期待

伴着湿漉漉的草根爱情，被过往骡马的蹄声，笃笃敲响

古镇缄默。坐在商於古道上，引无数文人折腰。一位前朝秀才长年

坐在街口，把一座镇子的前世今生，说得风生水起。唯有丹江水

绕过镇北，静静地倾听，一座叫棣花的古镇在岁月里慢慢摇晃

四

佛祖的耳朵里，灌满了香火、祈祷和风，让我们仰望。在商洛

石瓮乡，悬在空中的天佛洞，让世人惊叹。洞内长生的植物

表情灵异。洞壁上几只青蛙绿植，鼓起的眼晴全是蓝色

洞穴曲折，我听见有人惊呼，大山在用幻术考量人们智商。冷风从

空穴涌出，传来恐怖啸声。暗河只闻其音，若明若暗的钟乳石雕

把游人绣成洞中岩画。还有巨大的黑，被一群蝙蝠凭空抓来

诱惑更像一块磁铁。在这块化外之地，我的凡身瞬间被佛祖点化

走进去是一重天，走出来是另一重天。进与出，全在一念之间

金丝峡

一

我至今还在寻找一条秘道抵达。商南的隐身山水，在教科书里掀起巨浪

幽深如一条峡谷。大地的视线沿着商山洛水闪烁，耳畔有猿鸣、山歌

和方言奔跑如风，遗下一地珍珠。一条峡谷，隐藏了多少未知秘密

那些蔓状植物伸出手，拉扯我。还有那些树，多像站在岩石上的修辞

鸟群牵着风，正在航拍那些动词，一群水鸟用美声祭湖。石燕寨上

钟声，把群山一起唤醒。那些动物、植物与空谷，在等待颂词

多少回在梦里，走进那片奇山异水，去触摸一条灵性的峡谷。我仍在

寻找钥匙，打开这方隐喻。地图上标示着座标，陕西省、商南县

耀岭河偏东。沿着这个渴望，明天或后天，我将出发

二

一座峰隐居在云里，辨认着动物、植物的标识和颜色，秦皇汉武

欲望在奔跑，金属般的重量让白云低下头去。秋天，一群世俗

男女，紧跟在导游身后，沿白龙峡谷，拽着好奇向上攀登

从没见过这样任性的石头和山泉，解读一座山如同解读天书。关隘

开合，把尘封的历史如数道来。云烟、溶洞和天池，处子般

隐秘。站在高山峡谷里，我们似一群禁了口的蚂蚁

秋天的色彩，早已印染了江山。视野里，野生动物的智慧在图腾

攀上龙头峰，人们身披佛光。山峰无言，似一位失语者

三

道家曾在这里发源，攀上秦南第一奇关，长成山上参天

古木。石燕寨上，一群登山的人，心情亢奋、不安

风吹南天门，古柏上香灰，轻轻砸在我们头上

一对白蝴蝶在头顶盘旋，难道庄周在暗示。那些花朵冷艳

诡秘、含蓄，就像山里的女子。沐浴在前朝逼人气息里

此刻作声不得。一声惊呼，有人把矜持掉下了悬崖

一座寨上，古松坚硬如石头。道家气味，从明代弥漫出来

现在它们都在等待一场雨，一场阳光雨。落下来

本期编辑：刘萧姣